“電信詐騙”路徑調查
　　信息社會的發展要求政府應對社會發展新問題的能力必須跟上，然而從近幾年電信詐騙案件的不斷發酵可以看出，監管的應變和解決缺位已久。不管是銀行端還是電信企業，從目前本報記者的調查中可以看出，各個部門各自為政，沒有統一的可以協調管理的部門，也缺乏一定的機制。而在最高的立法層面上，目前關于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規范十分零散，而且規范所處的效力位階普遍較低。立法進程緩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該法牽涉的影響面太廣，涉及到太多利益的博弈。如果不及時制定個人信息保護法，可能會對電商平臺、互聯網及大數據產業長遠發展帶來不利影響。

　　導讀
　　通過400電話實施的詐騙主要針對信用卡，詐騙分子可以清楚地報出受害人的卡號、身份證信息，均以“提升信用卡額度”進行詐騙。而詐騙短信詐騙則以“密碼認證”、“積分兌換”等名義詐騙儲蓄卡。

　　“徐玉玉事件”依然在督促著監管機構加強對于電信詐騙的打擊力度。9月12日，央行聯合工信部、公安部、工商總局、銀監會、網信辦發布《關于開展聯合整治非法買賣銀行卡信息專項行動的通知》，開展聯合整治非法買賣銀行卡信息專項行動。

　　根據央行公布數據，截至2015年年末，全國銀行卡在用發卡量達到54.42億張，交易金額669.82萬億元;銀行卡欺詐率為1.99BP(每萬元中發生的欺詐金額占比)，欺詐損失率為0.13BP。以此計算，我國2015年銀行卡欺詐金額總計1392.6億元，銀行卡欺詐損失率余額87億元。

　　相對而言，全球銀行卡欺詐率為7.76BP，歐美地區則高達14.19BP，中國銀行卡安全高于國際水準。不過，多位安全行業專家告訴記者：“中國消費者受到的損失，可能遠高于國外。在美國，銀行業的法律監管、信用體系建設完善，出現詐騙造成用戶損失的，幾乎一律是銀行賠付損失。”

　　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規定，消費者發現盜刷之后，如果盜刷之后的2日內報告銀行，消費者最多承擔50美元損失，2個工作日之后報告，消費者最多承擔500美元損失。大部分情況下，銀行對判定為盜刷的交易實施全額賠付。但在國內，盜刷受害者獲得銀行賠付的可能性較低。

　　國內知名第三方投訴平臺21CN聚投訴統計，2013年8月1日-2016年7月31日一年時間內，聚投訴平臺上累計接到銀行卡盜刷投訴2070件，785件獲得解決，解決率37.9%。其中，2016年1月至7月，累計盜刷投訴1131件，342件獲得解決，解決率30.2%。

　　需要指出，四大行中，僅建設銀行解決率超過平均值，達到35.71%，工商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投訴解決率分別為27.91%、27.45%、30%。其中，工商銀行累計投訴量971件，占總投訴量46.9%。

　　記者統計分析聚投訴平臺上2016年6月至今210條工商銀行盜刷投訴的案例，發現所有的盜刷可以分為三類不同的渠道，每類渠道，都已經形成成熟的盜刷體系。

　　改號軟件詐騙難防
　　相似度最高的，是一類4006695588電話、95588短信詐騙。
　　通過400電話實施的詐騙主要針對信用卡，詐騙分子可以清楚地報出受害人的卡號、身份證信息，均以“提升信用卡額度”進行詐騙。“我上午剛剛跟工行95588電話溝通過提升額度的事，下午就接到了400電話”，曹先生、姚先生的受害經歷驚人的一致，“而且，詐騙電話的操作流程跟工行幾乎一致，我一點懷疑都沒有。”按照通話提示中，在手機案件上輸入密碼、驗證碼之后，信用卡隨即被盜刷。

　　而95588短信詐騙則以“密碼認證”、“積分兌換”等名義進行詐騙。消費者手機將95588默認為工商銀行發來的短信，并且與其他工行短信整理在一個欄目中，但詐騙短信中帶有、、、、等詐騙鏈接，在受害人點擊鏈接輸入信息之后，銀行卡被盜刷。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接觸的受害者均被開通工行e支付，然后通過迅付科技旗下的環迅支付，在一個名為動心數碼港的游戲商城消費，購買手機充值卡。

　　動心數碼港是湖南桐星元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網站，后者注冊于2013年7月。與網易、完美等主流游戲商城不同，動心數碼港雖然名為游戲商城，但主營業務是銷售手機充值卡卡密。

　　動心數碼港官網顯示，首頁導航欄推薦的三大類產品中，游戲卡密、蘋果手游產品的銷量均為0，而話費充值一欄，銷量最高的移動100元充值卡，銷量已經達到48.1萬，一周前，該銷量為47萬。此外，聯通、電信的50、100元充值卡均已達到10萬銷量。

　　需要指出，此類卡密售價高于面值5%，100元充值卡售價為105元、50面值售價52.5。而同樣的產品在淘寶、運營商商城售價均低于或等于面值。不過，運營商商城需要實名認證登錄，而淘寶商城每次限購一張。相對而言，動心數碼港，更符合盜刷者“便捷”、“大量交易”的訴求，而且，手機充值卡有倒賣、給QQ充值、購物等多種變現方式。

　　“只有盜刷的人，才來這里買充值卡”，來自山東的劉先生在8月21日被盜刷4935元，詐騙分子通過環迅支付在該商城一次購買了47張105元的充值卡。

　　2016年6月至今，聚投訴平臺上此類被盜刷用戶共計28名，被盜刷金額超過37萬，更多的用戶被盜刷了多個4937.5元，“一次購買95張52.5元的充值卡”。一個在2014年2月創建成立的、扳倒某騙子的QQ群，目前已經匯集了164名受害者。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統計動心數碼港上所有銷售的充值卡，其金額已經超過1億元。

　　需要指出的是，此類盜刷案例并不局限于動心數碼港。桐星元旗下還注冊有名為“眾游網”的游戲商城，湖南安華創事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的731ka、湖南省快游通網絡游戲技術有限公司旗下的一直游商城、迅游網，此4個網站與動心數碼港運營模式雷同，且均在聚投訴平臺上被投訴盜刷，環迅支付、聯動優勢、快錢支付為其提供支付通道。三家公司均注冊在湖南長沙，并不確定其是否存在關聯關系。

　　目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尚未接觸到此類盜刷獲得賠付的案例。

　　理財、保險金融機構游獵
　　雖然同為盜刷，但另一類盜刷渠道的受害者基本都獲得了賠付。210個工行盜刷投訴中，有88位受害者財產經由中國銀聯股份有限公司廣東分公司(下稱“廣東銀聯”)轉移，中國銀聯廣東分公司與工行的對公賬戶也因為大量出現在盜刷案例中被視為“騙子賬戶”。

　　88個案例中，有30多筆交易系經由廣東銀聯轉移到中金金融、興業銀行旗下錢大掌柜、平安保險、上海諾亞金、合眾人壽、安徽天成等金融機構。被盜刷金額從幾十元至數萬元不等，而且，轉賬過程中，接近50%的用戶均未收到短信提示。

　　值得一提的是，此種方式被盜刷的消費者，經投訴后均獲得賠付。

　　來自云南麗江的吳先生不久前被盜刷3.6萬元，其資金由廣東銀聯轉移至平安保險，目前已經退回賬戶。

　　吳先生告訴記者：“我也是被騙了，陌陌首頁上有一個貸款廣告，這個廣告是詐騙的。”咨詢貸款公司之后，吳先生按照要求在工行存款36000元，并打印流水證明截圖發送給對方。

　　“然后我們就電話溝通業務，其間對方說‘有個業務驗證碼，發給我核對一下’，我當時并沒有懷疑。”在掛斷電話“感覺不對”之后，吳先生咨詢工行，發現3.6萬元已經被轉走。在隨后的報警、投訴、查詢交易明細的過程中，吳先生通過資金流向找到平安保險。“但平安保險說我在他們那里沒有保險業務，后來在聚投訴平臺投訴之后，平安保險又幫我核實了信息，查詢到我的資金在平安人壽的客戶儲備金之中，已經凍結。后來就退回給我。”目前，吳先生仍不明白“為什么錢到了平安人壽的賬戶中”。

　　同樣被陌陌首頁貸款廣告詐騙的還有沈陽的楊女士，后者被詐騙、轉走2.4萬元。記者就此類大量投訴咨詢廣東銀聯，目前尚未得到后者回復。

　　神秘力量盜刷
　　同時，涉及銀聯的另外50多個盜刷投訴，均已得到賠付。記者從投訴材料中統計發現，最終資金流向多種多樣，包括在iTunes、華為商城、攜程、京東、YY商城、轉賬等多類業務，甚至很多受害人因為與銀行、公安部門、第三方支付平臺交涉時間過長始終未能獲得詳細的交易清單，無法查詢資金最終流向。

　　而令人詫異的是，受害人均表示“從未泄露過密碼、驗證碼信息”，甚至“從未開通過網銀、沒有辦過網購、沒綁定過第三方支付的工資卡”也會遭遇盜刷。

　　事實上，絕大多數盜刷均屬此類情形。除了銀聯之外，支付寶、京東旗下網銀在線、微信財付通、中國電信翼支付、蘇寧易付寶、易寶支付等數十個第三方支付平臺均被盜刷者作為洗錢通道，然后在京東商城、游戲商城、攜程網、同程網、蘋果iTunes等平臺購買游戲點卡、游戲道具等大量虛擬產品。

　　甚至，多位受害者的銀行卡被綁定了十多個第三方平臺。兩位受害人表示：“即便已經向第三方支付要求凍結銀行卡、在銀行掛失之后，仍然發現有盜刷繼續發生。”

　　無法判斷究竟是哪些因素促成了盜刷，但第三方平臺責任明顯。

　　2016年8月22日，江蘇省公安廳通報了一起“第三方支付平臺為詐騙團伙洗錢案”，警方抓獲犯罪嫌疑人38名，連帶破案3519起，摧毀用于結算的“第四方”支付平臺3個，打掉為詐騙團伙非法提供接口并幫助處理投訴的第三方支付公司1個，查明非法接口32個，涉案金額2042.9萬元。不過第三方支付公司名字并未披露。

　　此前，公安部于8月11日宣布將18家“漏洞屢屢被犯罪團伙用于轉移贓款、套現獲利”的第三方支付公司列為重點監管和整改對象。而18家公司的名字目前尚未曝光。